「微臣見過長公主殿下。」他行禮。

「你是想問，把你調入禮部之事吧？」我端著茶盅悠閑問道。

慕容漣薄唇緊繃成一條線：「是。」

「本宮覺得你禮儀不夠恭謹，所以特意向皇弟建議，讓你去禮部歷練。」我看著他：「你是覺得本宮在污蔑你，還是覺得本宮安排你不合規矩？」

他抬眼看向我：「殿下認為微臣禮儀不夠恭謹，敢問殿下，可是因為亭中之事？春花秋月，百般風情，有人愛春花燦爛，有人憐韶光易老，世人不共情，難道這就是錯嗎？」

好家伙，果然憋了不少的怨氣。

我放下茶盅，忽然湊近抬手摸了摸他的臉。

微微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。

「慕容公子倒是生得一副好樣貌，這般天姿，該入我姜家才是。」我調笑道。

他身子一僵，眼中有薄怒，有恥辱，耳根也帶上了一點緋色，慢慢咬牙道：「公主殿下請自重，臣無意攀龍附鳳。」

「哈哈哈。」我大笑出聲，抽身站起來，居高臨下看著他：「你既說世人不共情，各花入各眼，你惜春日韶光易老，我愛少年風流倜儻，怎麼我的這份欣賞落在你慕容公子的眼里，就是折辱，這何嘗不是對旁人之情做的高下評判，可笑你心中明明也有等級，你自以為居高臨下俯視眾生，又期望高位者與你平等，著實有趣。」

慕容漣怔怔看著我，手中拳頭緩緩握緊。

「六部皆為朝廷肱骨，你們能做什麼是看朝廷需要，不是看你的個人意志，禮部不重要嗎？敬天保民，安穩社稷，選拔賢才，明德規禮，哪一樣不是社稷所需要的，你想去吏部，掌管官員考核升遷，把握中樞核心，與那追求浮華顯赫之人又有何分別，難道打著為天下蒼生的旗號就高貴些嗎？不能腳踏實地的人，朝廷不是你們做夢的地方，不管你們是什麼出身，我都會親自踢你們出局。

」我斜了他一眼，直接徑直離開。

06

花廊外，慕容漣轉身離去。

清淺的月白色淡得如同雨后初晴色。

那是他最喜歡的顏色，干凈，簡單。

「殿下的話，微臣受教了。」朱存昀站在我身邊躬身行禮。

在慕容漣來之前，我先派人傳了朱存昀。

在慕容漣拜見我的時候，朱存昀就在花廊假山處站著，我與慕容漣的話，我有意讓他全聽見，這樣省得我說兩遍。

「朱存昀，我不在乎你的出身，也不在乎你的根基，我要的是能扎根下來做事的人，你想掌兵，可沒有根基，沒有家世，貿然入局，會死得很慘，工部雖然艱苦，但城墻攻防等資料，工部是最全的，打仗不只是靠帶兵，城防也尤為重要，去好好學吧。」我說。

「是。」他應道，忽然開口說道：「殿下是有大才之人，方才勸慕容公子的話，其實對他的仕途有所裨益的，只是以殿下才思，完全可以用一個更委婉的方式，這樣慕容公子不僅能聽得進去，也會感念殿下之顧慮。」

我皺眉看向他：「你是怎麼看出來，我是在勸他的？」

「慕容公子才情甚高，在我們這一眾人當中最為出眾，只是過剛易折，人生總需要經歷些挫折才能成長，殿下讓他受挫，是在幫他磨煉心性。若是駕馭得當，相信慕容公子也是可用之才，能為大魏做出貢獻的。」

是啊，做出貢獻。

慕容漣入仕后，改革選官渠道，變舉薦為應試，大大聚集了寒門子弟的力量，被寒門子弟奉為恩師，宮門奪權也只是壓制宗親，壯大文官陣營，百年之后，只怕還要作為功臣奉入太廟，永享供奉。

至于我，不過是宗親力量中小小女子，順應歷史而死。

與他夫妻情分，薄如紙，淡如煙，沒了也就沒了。

「我無意幫人磨煉心性，人各有命，為我所用就是好的，不能為我所用就丟掉。」我淡淡道。

07

閑暇里，姜宛玉找我喝茶。

「慕容漣雖去了禮部，我瞧著他仔細編修禮部典籍，積極操持大典事宜，禮部上下都對他很是夸贊呢。」她言談間眉眼盡是歡喜：「這樣下去，皇姐怕是要輸給我了呢。」

我拿著花剪修剪著瓶中花枝，漫不經心道：「輸便輸了，原就是姐妹們逗個趣，你是我的妹妹，便是平日瞧上了本宮的哪塊地，撒個嬌過來，本宮還能不允你嗎？」

她笑著湊過來：「皇姐待我們這些宗親妹妹從來都是極好的。」

「不過，這封地也便罷了，其他妹妹也都跟著押寶，也該準備些金銀玉器讓她們贏去開心開心，內宮又收了一批金玉器物，咱們不妨去選選。」我說。

姜宛玉面上一喜，眼中又透出來幾分女兒家的嬌羞。

春祭的時節快到了，他們正在宮內操持。

慕容漣如今在禮部，自然也會在宮內操持。

入了宮，內府果然熙熙攘攘都是人。

工部來支取東西，禮部來核對單子。

「微臣見過長公主殿下。」朱存昀先看見我。

多日不見，他曬得更黑了，人也瘦了些，但精神是飽滿的，看我的時候，眼眸亮閃閃的，盡是開心。

我點頭，拉著姜宛玉：「里面東西雜亂，你小心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