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錦寧》第9章

我抑制不住地笑出聲來,笑著笑著,眼角都濕潤。

「公主貴人多忘事,想必也不記得多年前,那名因違背公主意愿,而被你送入南風館凌辱致死、扔到亂葬崗的書生了吧?」

「倘若公主當初能多一絲良善,我今日也不會走到這一步。」

「這一切,都是公主的錯啊,公主從前作惡多端,當是以為這天下間沒有報應一說。」

她惶恐地搖頭:「不是我,我沒有,我真的沒有,我錯了,我錯了……夫君,一日夫妻百日恩,你饒我一命,我一定改。」

有些時候,死亡其實是最輕的報復,對永平公主來說,失去仰仗的權力、地位、尊嚴,比死了更痛苦百倍。

于是,我好心地告訴了她一個真相:「一日夫妻百日恩?公主大概不知,那些夜里與你顛鸞倒鳳的男子都是南風館出來的吧。」

說完后,不欲多言,我轉身便離去,身后傳來一陣蓋過一陣的哀號。

我吩咐人好生看著,死了實在輕松,她這輩子都要這樣活下去,才行。

17

「阿寧,你還是穿紅色衣裳最好看。」

一座孤墳一抹紅,一截紅綢連陰陽。

我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紅衣裳,用手抹了抹褶皺,問道:「溫書卿,我今日的紅衣好看嗎?」

無人回應,只有山風穿過墓碑,輕柔得仿佛有人在低語。

他死前最忙的一件事,便是到處找大師算良辰吉日,幾處寺廟的師傅都幫他看好了日子,就定在三月后,那時春闈放榜也過了,必定是雙喜臨門之事。

可他沒能等到,他的阿寧穿上那身紅嫁衣。

那是他攢了一年又一年的銀兩,畫了幾天幾夜的樣式,找了坊間最好的繡娘,一針一線地縫出來的。

「溫書卿,十二年了,阿寧來與你成婚了。」

孤零零的墓碑上,蓋著紅綢的另一頭,無端的寂寥空蕩。

我站起身,深深地看了一眼碑上的字:「溫書卿, 我以后……就不來看你了。」

我轉身離去,紅色的裙擺在古樹林中飄蕩飛揚, 背影挺直決然。

而在我身后, 那墓碑上的紅綢隨風輕輕擺動, 好似溫書卿在身后目送一般, 他在說:「阿寧,不要怕,往前走。」

18

走出林中時,沈紅玉一眼便看到我, 立馬上前來。

我看著她,一邊走向馬車,想到她老父親所托,一邊問道:「你這麼些年待在朕身邊, 有沒有中意的人?朕可以為你指婚。」

她抬起頭,臉上一愣,隨即道:「您別管我這些, 我現在還不想嫁人,誰說女子就一定要嫁人?」

她平日使性子的時候, 倒是能隱約看見一絲昔日的風采。

我擺擺手,隨她去。

剛入宮殿, 便有宮婢慌忙地跑來:「陛下,不好了,周將軍和王丞相又打起來了, 不對,是周將軍把王丞相又給打了!」

我換上衣袍, 無奈道:「又怎麼了?」

宮婢倒豆子一般細細數來:「周將軍今日一見到丞相,就說他恬不知恥, 竟在半夜時還出入您宮殿,分明是不懷好心。丞相手無縛雞之力的,自然是打不過啊,那眉骨處就挨了一拳,如今正讓太醫給治著呢。丞相讓我回稟陛下,莫要擔心,只是一點小傷罷了。丞相還說, 想來周將軍也并非有意為之, 定然是他有做得不對的,他自當躬身自省……」

這兩人各有大才, 在朝堂之上可謂是我的左膀右臂,缺一不可。

但平日里, 卻經常因一些小事而起爭執,為了穩定朝堂,有時我還不得不去勸導一番。

我挑了挑眉,對沈紅玉道:「走,隨朕看看去。」

沈紅玉聞言, 拉起了臉, 嘟囔道:「日日都是這些把戲,兩個大男人這般作為成何體統?陛下,您莫要慣著他們……」

我勾起唇角笑了笑,腳下步伐不停。

移步間, 紅墻碧瓦一景又一景。

可謂,春風掃盡千山雪,桃李迎面多嫵媚。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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