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錦寧》第2章

守邊塞要地,揚我燕朝國威。勇猛有之,功勛累累,特賜將軍玉帶虎符一枚、黃金戰刃一把,封龍驤將軍,欽此。」

「臣接旨。」

御書房內,皇上淡笑道:「永平公主在耍脾氣,說要退婚,將軍可知何故?」

我斂眉回道:「臣不知。」

哪怕知,也須得不知。

永平長公主可以為所欲為,哪怕與男子私相授受;但其他人若犯永平,在皇帝看來,便是僭越、冒犯、沖撞。

皇上的臉上舒展開來,滿意地笑了。

「朕只有這麼一個姐姐,她想要什麼,朕都愿意給。」

「蘇將軍,若是朕為你和公主賜婚,你可愿意?」

我面露喜色,卻又立馬壓住,顫著聲啟唇:「承蒙圣上厚愛,只是臣不敢高攀公主金枝玉葉。」

皇上面容更舒展,直至開懷大笑。

從御書房出來,繞過順天門,往外走便是宮門。

這時,我迎頭碰上一人,紫衣金腰帶,墨色用玉冠長發束成高高的馬尾,玉面鳳眼,身形高大。

我拱了拱手,以示禮數,便低頭要繞過他。

「蘇長風。」他叫住我,語氣有些慍怒。

一陣風過,他跨步便到了我眼前,低著頭看我,語氣惡劣:「聽說你今兒剛封了龍驤將軍,威風啊,當了大官眼睛都長頭頂上了?」

「周將軍有事?」我掀起眼皮,禮貌性地瞧了他一眼。

此人名為周稟之,是京城鎮國公的嫡親長孫,入軍營第一日便是副將。

而在我入軍營后,不知為何,他處處瞧我不順眼。

在軍營摸爬滾打的那七年,周稟之最厭惡的人應當是我。

起初他僅是嫌我身量小體弱,非要將我逐出營不可。

后來,我進步快,屢立軍功,他便更討厭我了。

現在,他打不過我,大約更不喜歡我。

周稟之面色一梗,嘴唇動了半天,支支吾吾地講不出話來。

但面色卻奇異地,漸漸泛紅,紅到耳尖都像熟了一般。

他突然靠近我,壓低了聲音,偷偷摸摸:「蘇長風,我最近確定了一件事。」

「什麼事?」我心中很是不耐,我還有許多事要做,我不喜歡會耽誤我做事的男人。

他清了清嗓子,正色道:「老子喜歡男的。」

……寂靜了大約幾息,真是驚世駭俗了不得。

我什麼樣的風浪沒見過?在心里平淡地給出了反應,眨了眨眼睛,認真地哦了一聲。

然而,他卻挑了挑鳳眼,面上竟看得出有些緊張:「你呢?你喜歡男的女的?」

我面無表情:「女的。」

……

3

我在軍營時,便已經習慣了周稟之時不時地發瘋,因此也無甚在意他那天的瘋樣。

比起這些小事,永平長公主更值得我關心。

我命人假意傳消息,說我在邊塞時有一心上人。

她果然到處派人打聽,那些人收到的命令是:找到那名女子,將她扒光了扔進窯子里,再找幾個壯實的男人。

永平公主,七年過去了,你的手段還是如此骯臟下作,你到底憑什麼成為公主,享天下至尊之樂!

我翻看著手中的信件,大抵明白了。

乾康八年,永平長公主圍獵時觀獸斗,將貼身宮婢趕進籠中,拍手叫好,年僅十歲。

乾康十年,永平長公主出宮游玩,因馬受驚,令人當街打死沖撞馬匹之人。

乾康十二年,永平長公主將愛慕她的侍郎之子,騙至荒郊野外,讓其落入陷阱,雙腿盡斷。

……

這些種種,皆不為人知,只因她身后的皇上,概以冒一改犯皇家、沖撞公主、膽大包天等罪名,將永平洗得干干凈凈。

在如今的世人眼中,高坐于蕪兮宮的永平長公主天資玉容、端莊賢惠、菩薩心腸。

菩薩……捏著信件,我喃喃地念著這兩個字,嗤笑出聲。

這次永平長公主鬧退婚的對象是尚書嫡子,聽聞他不愿退婚,被永平公主壓在宮中生生仗打了數十下。

老尚書氣急攻心,連夜上奏,請求皇上責罰永平公主。

卻被皇上以其子居心不良,妄圖侵犯公主為由駁回,言念在老尚書勞苦功高多年,不予計較,駁得老尚書一口血只得往肚里咽。

瞧瞧,這權力,有多荒謬。

4

「楊御史,」我笑看對面的人,「在其位,謀其職。蘇某領兵打仗多年,求的便是一個家國安定。然如今,邊境雖定,國事卻不寧。」

楊御史扶了扶官帽,深嘆了一口氣:「圣上……圣上真是糊涂啊,現下西南大旱,災民無糧可食,黃河河堤潰爛,搶修也需要大筆銀錢。可國庫空虛不說,百姓賦稅已是苦不堪言了。可竟然、竟然還要從國庫里挪銀子,為公主蓋那奢華的行宮,你要知道,單單皇上在位的十年里,蓋了又荒廢的行宮都有足足十五個!簡直是昏……昏君!」

我用指節敲了敲桌面,輕聲道:「御史,慎言。」

楊御史甩著袖擺走后,我后腳便命人將狀告公主的證據送給他。

難得的清醒之人,且看他如何以敢于撞柱明志的言官精神,為這天下百姓,做一件天大的好事了。

隔日,一封御史狀告永平長公主的檢舉信直達上聽,言永平長公主驕奢淫逸、貪欲無度、草菅人命、不恤民生,罪狀之下,條條都是證據。

天子在御書房震怒,大斥荒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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