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玠瞥一眼，頷首：「你領我口諭，回去當值。」

「至于萃儀……」

他握住我的手，說出石破天驚之語，「本王就帶走了。」

魏父老臉一紅。

但魏照行已經開口笑道：「王爺抬愛了。」

傅玠領著我一步一步走出魏府大門。

在跨出最后一步時，他說：「你別擔心。」

「讓他登高，才能跌重。」

14

傅玠將我和蔻蔻安置在王府里最僻靜的小院。

我們一應吃穿用度，都極為考究。

然而一連三日，傅玠都不見蹤影。大概是調查自己因何遇刺的事情去了。

倒是有幾位王府得臉的仆從向我請安，生怕哪里沒有照應到我。

蔻蔻心里藏不住事，向我道：「小姐，王爺到底是什麼用意？若是王爺當真貪圖小姐美色，我們怎麼辦啊。」

其實我也猜不到傅玠意欲何為。

他若是想將我留在王府，何必還要我嫁給魏照行？

何況，雖然在外人面前極近親昵，但我和他之間其實什麼都沒有。

但是，既來之，則安之。

我吩咐蔻蔻將香料拿出來，每日制香打發時間。

蔻蔻生性活潑，很快和王府的仆從打成一片，她將我制好的香包、香袋、香丸挨個送了人。

作為回報，收獲了無數零嘴。

我要她別這般張揚。

「若是讓王爺的姬妾知曉，只怕不妥……」

蔻蔻卻咬著塊糖，含糊不清地說：「王府里沒有姬妾。」

「聽管家說，小姐是第一位住進來的女郎。」

我手上的動作頓了一會兒。

良久，我笑了笑。

「他這般重諾之人，若是與哪位女子情投意合，一定是矢志不渝。」

我到王府第七日，傅玠終于來看我了。

面容憔悴，但精神尚可。

沒等我開口詢問，傅玠已經開誠布公：「萃儀姑娘，我先前命你和魏照行成婚，一來是不清楚你的底細，存心試探；二來，確是厭惡他為人，有折辱他之意。」

「我本想，若發覺你是個可信之人，我會擇日安排你和離。」

「但我沒料到魏照行居然膽敢對你動粗……」

說到此處，他眼底已掀起驚濤駭浪，「此舉確是我魯莽，我心中后悔非常。」

「如今你且安心住在這里，待風頭過了，我送你出城，尋一個安全地方，讓你安穩度過余生。」

「你放心，魏家人這般待你，我一定不會輕饒。」

傅玠言出必行，他允諾的事，就一定會做到。

聽到此處，我多日忐忑的心情也松快不少。

四目相對，一時竟不知說什麼。

我瞟了眼他那玉白腰封束起的腰身，低聲問：「王爺的傷可好了？」

「大好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

「你這幾日在我府里，可住得習慣？」

「都好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

我雖不愛舞文弄墨，但做起詩來，也是駕輕就熟。

傅玠位極人臣，自然也能出口成章。

但這個「好」字來來回回說了幾遍，說膩了，也尋不到旁的詞來替換。

察覺到此，傅玠也有些尷尬。他抬手品茶，而就在此時，我突然嗅到了一陣清雅的香味。

很熟悉。

15

這幾日我調香、蔻蔻贈香，和我們打交道的仆從幾乎是人手一份。

但她絕對沒那個膽子招惹面沉如水的攝政王。

所以，傅玠的衣袖里，為何有我調配的香氣？

我突然有了片刻失神。

也就是在此刻，蔻蔻的影子從院外一閃，歡快地奔了進來。

小姑娘的聲音遠遠飄過來。

「小姐，那兩間鋪子賣掉了。

咱們有盤纏，可以走啦。」

端坐在室內的傅玠頓時愣住。

他薄唇微抿，眉眼冷雋，低聲問我：「走？」

眉宇間明晃晃的「為何要走」。

而心直口快的蔻蔻早就替他解了困惑。

她一腳跨進房門，還在嚷：「如今多少人添油加醋說你的婚事，咱們還是早些離開，才能……」

蔻蔻的話吞了回去。

因為她看見了面容緊繃的傅玠。

她怯生生地躲在我身后。

方才那點可稱為曖昧的情緒已經蕩然無存。

我安撫地拍了下蔻蔻的手，起身向傅玠行禮。

「小婢單純，且一心為我，出言有些莽撞，請王爺不要介懷。」

「世人聽風就是雨，我自己心中卻是明白的。」

「魏照行起了那齷齪心思，即便不把我送給王爺，興許也會送給其他人。甚至干脆下藥迷暈我，也有可能。到那時，我們再設法逃脫，只怕會更難。」

「是王爺護了我。那這個恩情，我就銘記于心。」

我自認這番話已經無懈可擊。

可耐不住傅玠當真心思靈透。

他拿折扇點著自己的下巴，似笑非笑：「你心中明白？你怎麼可能明白。連我自己都不明白……」

「當日魏照行前來獻妻，我明明可以痛斥他無恥，并將你救下，護你名聲周全。」

「但我卻將計就計，借你的手，侮辱魏照行，讓你我的風流韻事鬧得滿城風雨。」

「雖然事件是因魏照行而起，但我將計就計時，到底連帶損了你名聲。」

「萃儀……你怨我嗎？」

我眉梢跳了一下。

怨嗎？

也許是有的。

但絕不是因為那虛無縹緲的「名節」。

是傅玠調查了我的底細，而我卻對他一無所知。

我在心里嘆氣，道：「我知道和王爺初見時，你存心利用，我亦心有不甘。

我們兩人誰都不信誰，互相戒備，也是正常。」

「但是后來，王爺身負重傷也要去魏府看我，我便知道，你信守承諾，值得結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