鑲金嵌玉的匕首應聲落地。

魏照行嘴角僵住。

而我，亦是紅了眼睛。

我貼身藏著匕首，眾人無所察覺，竟被傅玠一眼識破。

我原定自刎于王府，寧為玉碎，也要讓魏照行身敗名裂。

但此刻冷靜下來，我卻不甘心了。

我為何要死。

父兄拼卻一死也要留我一命，我不能這樣輕而易舉尋死。

就算死，也不是今日。

就算是今日，也不是為了他魏照行。

我抿了抿唇，語氣淡淡：「王爺誤會了。」

我左手撿起那匕首，右手捻了一縷黑發，在兩個男人驚愕的目光中。

手起刀落。

將那縷青絲擲給魏照行，我輕聲道：「妾愿意伺候王爺。」

「帶著匕首，不過是割發斷義而已。」

傅玠不由大笑。

仿佛當真被我取悅到了一般。

他笑夠了，睨著面容復雜的魏照行：「她叫萃儀？膽子倒是很大……你們何時成婚？」

「三……三日后。」

「那她，本王笑納了。」

短短幾個字，就讓站在一旁的魏照行眉開眼笑。

「敢問王爺，小人何日官復原職？」

傅玠將我散落的頭發別在耳后，笑容幽幽：「三日后。」

「待萃儀伺候完本王，你將她帶回去。三日后與她成婚，你就能官復原職。」

魏照行面色驟變：「王爺何出此言？小人愿將她獻給王爺為姬妾……」

傅玠似笑非笑：「不妥，不妥。」

「魏大人與妻子明媒正娶，怎能因為她服侍過本王，就讓姻緣作廢？」

魏照行身子一顫，幾乎站立不穩。

傅玠卻笑意漸濃：「本王希望天下女子都能嫁給呵護她的夫君，舉案齊眉，白頭到老。」

「魏大人可不要讓本王失望啊。」

「若是本王造訪魏府時，遇到美人垂淚，那本王可就要動怒了。

」

這話聽起來平平無奇。

可細思之后，卻別有深意。

方才獻妻，魏照行還能鎮定自若。

此刻他卻是冷汗涔涔，面無人色。

我低下頭，唇角已經浮起一絲了然的笑。

魏照行以為折辱自己的未婚妻子就能換來傅玠高抬貴手。

卻不想傅玠反而將計就計，不只要求魏照行將自己「收用」過的美人奉為正妻。

還大言不慚地表明，只要他樂意，隨時可以出入魏府，與他的妻子盡枕席之歡。

這簡直是把魏照行的臉皮踩在地上。

傅玠果然恨透了魏照行。

坊間傳聞攝政王狡詐殘酷，不近人情，竟并非言過其實。

只是，陷在夾縫之中的我，該如何保住自身？

04

大笑之中，傅玠傾身撈起我的身子，帶著我往內室走。

丟下浮浪的一句。

「煩請魏大人留在此處，稍候片刻……」

「春宵苦短，本王替你先行一步。」

夜色漸濃，內室里燭火搖曳，帷幕重重。

傅玠牽著我的手，在床榻前站定。

面具之下，男人神色晦暗不明。

我卻已經下了決心。

從不曾想過，自己竟有一日，也會以色侍人。

但是，我連命都可以險些不要，何況是臉面。

我咬著下唇，緊閉雙眼，慢慢抬起手指，撥開桃紅上襦領口上那繁復的雙勝結。

然而，有什麼東西按在我的手指上。

冰涼，且硬。

是傅玠那柄不離手的折扇。

傅玠垂下眼眸，定定地看著我。

扇子的力道不輕不重，一下一下地敲擊，似是想將我的領口挑開。

又是像要將它合攏。

我面頰緋紅，拿不準傅玠的用意：「王爺？」

他卻收回目光。

傅玠容貌姣好，然而此刻，俊美之中，卻帶著三分邪佞。

他慢條斯理地喚我名字：「萃儀，不急。」

「有一件更有趣的事，本王想要教你。」

紅燭高燃，香氣流轉。

隔著縵紗半垂，只能瞧見我與傅玠人影交疊。

但若是繞過帷幔，就能看到傅玠倚在榻上，笑意疏離。

他凝視著侍立在旁的我。

一字一句，字正腔圓。

「死是最簡單的事。但只能讓親者痛、仇者快。」

「你何不將魏家攪個天翻地覆，讓他們自食惡果。」

我盯著傅玠漫不經心的眉眼。

長指暗暗攥入手心。

世人皆教導女子要賢良。未嫁從父、既嫁從夫、夫死從子。

卻從沒有說過，若那人不堪順從，女子該當如何？

長在魏家這些年，魏母常教我循規蹈矩。溫順矜持。

我聽了。

可我沒有聽進心里去。

否則我怎會帶著匕首，存了與魏照行同歸于盡的死志。

被背叛之后的滿腔委屈、怨恨、無助、挫敗，從此刻起，盡數變成了怒火。

見我若有所悟，傅玠狠厲的眼眸中突然泛起一絲同情。

他道：「別怕。」

「放手去做，本王會護你周全。」

仇人的仇人，就是朋友。

傅玠厭惡魏照行，我亦是。

他可以借我的手，讓魏照行斯文掃地。

我也可以借他的手，讓魏照行生不如死。

各取所需，何樂不為。

良久，我嘴角漾起一絲笑意。

「多謝王爺教誨。」

「萃儀，銘記于心。」

05

翌日一早，我從內室出來時，云鬢散亂，杏眼朦朧。

一派承恩之后的嬌軟模樣。

魏照行只看我一眼，就別開視線，煩躁地拽了下領口。

可他不敢向我置氣。

因為傅玠賞了我金珠銀錠，還有價值千金的首飾珠寶。

一看就知道，他對我的「服侍」

極為滿意。

魏照行咬著牙，與我登上馬車。

就在仆從揚鞭之時。

一道懶散的聲音突然響起：「且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