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薄幸何相思》第12章

可攝政王失蹤,小皇帝病重,太后悲痛無暇他顧,朝中局勢越發不穩了起來。

丞相勾結藩王,反了。

仗打了兩個月,千鈞一發之際驃騎將軍孟霄率兩萬精兵以少勝多,斬丞相人頭于劍下,一舉平定了戰爭叛亂。

「鷸蚌相爭,鷸勝了。」

「便該收網了。」

說這話時沈璟行正教長安下棋,淡定執黑子落于盤上。

白子頃刻間被殺得片甲不留。

人貴有自知之明,既然玩弄權術非我所長,不如便和長安安安靜靜待在這。

容卿和吳斌偽裝成我的兄長,時不時下山給我們買些物資并傳達消息回來。

長安終于能做出一張完美的人皮面具時,驃騎將軍晉升為護國大將軍,相府謀逆滿門抄斬;

長安熱衷于《孫子兵法》,看得津津有味時,小皇帝駕崩,護國將軍走相府老路,舉兵篡位;

長安終日研究圍棋,從初學到終于破解死局時,攝政王回宮,護國將軍被一劍封喉,太傅滿門抄斬,太后打入冷宮。

山中到底冷清了,我喬裝帶著長安下山逛逛。

買佩飾時,忽地瞧上一條編織手鏈。

紋路極是漂亮,便向老板討教了一番編法。

正編得順利時,忽然聽到街上一陣騷亂。

「一個兩個看什麼,我曾經可是駙馬!你們這群賤民給我提鞋都不配,干什麼在這指指點點!」

一個看著風燭殘年的老人拖著兩條臟腿,氣息奄奄靠在一處臟污不堪的墻根,四周歪七扭八躺了七八個酒壇子。

一個大娘直接啐了他一口:「呸!也不看看自己這副腌臜樣,就這還公主駙馬呢!做什麼春秋大夢!」

「我看不過是在哪個花柳巷子得了病,把自己整得半身不遂,這腦子也得了癔癥吧!」

周圍一堆人開始哄笑起來。

正巧我也將手中的編織手串編好了,給了老板一片金葉子,便拉著長安滿意地回了家。

死有什麼可怕?

生不如死地活著才最可怕。

顧駙馬,慢慢享受你這賤命臟命的下半輩子吧。

25

屋檐上的雪越積越厚了。

一連幾月沒見到那人,連他伏案處理政事的桌案都蒙上了一層薄灰。

我拿了條雞毛撣子,將桌上的灰盡數拂去。

又再打盆水來擦一擦,不料卻碰掉了桌上硯臺。

彎腰撿起時,忽然發現桌屜處一頁淡黃的宣紙。

抽出一看,紙上的字跡蒼勁飄逸,一看就是幾月前那人留下的手筆。

井底點燈深燭伊,共郎長行莫圍棋。

玲瓏骰子安紅豆,入骨相思知不知。

……

怎麼辦,突然就很想見他了。

剛一轉身,清冽的冷香傳來,腰突然被一雙手臂環住。

耳畔傳來那人的淡啞的嗓音:

「雙兒在看什麼?」

心下如擂鼓。

「在看陛下前些日寫的詩。」

「玲瓏骰子安紅豆,入骨相思知不知。」

我對上沈璟行琥珀色的眸子:「陛下喜歡我什麼?」

「我若說年少相遇,日久生情,你信嗎?」

「為何不信?」

唇上傳來軟軟的觸感,眼前是那人白皙俊美如謫仙的臉。

一瞬間有種錯覺,他依舊還是六年前那只軟綿綿的溫柔白兔子。

嗯,說他是白兔子也不對,確切來說他更像只狡猾的白狐貍。

雙唇分開時,耳旁傳來一聲輕笑。

「六年來難道沒人告訴雙兒,這種時候應該閉上眼嗎?」

一句話將我喚回了神。

想惱怒地捶他,手又使不上勁,慌慌張張推開他,轉身逃走時卻不經意打翻了桌旁的墨硯。

嘩啦啦,泛黃的宣紙一下散落在地。

硯臺上俱是潑墨。

他扣住我的腰,俯身輕輕道:

「朕的皇后,跟朕回宮吧。」

半晌,我聽到自己的回答:

「好。」

愿我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潔。

(正文完)

太后番外

我原以為沈璟行是沒有心的。

我和他自小相識,算得上青梅竹馬。彼時我是太傅嫡女,年滿十三歲便可入宮學。

宮學里多的是意氣風發的小姐公子,金枝玉葉的皇子公主,可不知為何入學那日我卻獨獨注意了他。

少年容貌優越,卻面無表情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傾瀉他一身,白玉般的臉瞬間奪了我神智。

看周圍沒有一人同他交談,大概便知曉他就是那個不受待見的九皇子。

傳聞他母親身份低微,不過皇帝南巡途中艷遇,偶然得的一子。

生母死后,十歲時方被皇帝尋回。

可回宮的日子卻過得凄凄慘慘。

不幸養在心狠手辣的德妃手下,先帝一日不去她的殿中,德妃便命令手下太監執著鞭子將他從夜里抽到天明。

是以不過十歲的身子,全身上下遍布傷痕,新傷疊舊傷,身上常伴著股藥水混著血腥的詭異氣味。

因著這股難聞的味道,以及陰郁寡言的性子,宮中人要麼避之不及,要麼譏諷暗笑。

雖然可憐,但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,誰又在乎呢?

宮女太監忙著安生保命,各宮嬪妃忙著下藥墮胎使心眼,皇帝白天忙著唇槍舌劍,夜里忙著耕地犁田。

都忙得很。

感情真是這般毫無道理,既不會因為某人金尊玉貴而心生愛慕,也不會因為一人落魄潦倒而有所規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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