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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才怔怔回神:「嬤嬤,這不是娘親的桂花樹,元臻找錯了……」
我等他一步步爬上將軍之位,一步步盤算著要嫁給他,又是為著什麼呢?
只為了那句年少掌心里輕飄飄的夢話,就死死攥著,一輩子不肯撒手嗎?
就這樣,成親不到三個月,我從將軍府一步一步走回了家,最終橫在府門口暈了過去。
高燒燒了七天七夜,把我腦子里的水,終于燒干了。
9.
我醒來的第一件事,就是打聽秀秀如何,丫鬟來報說裴家大小姐還在昏迷,我便差人去調查。
待到我得到信時,查明真相的裴詔也出現在府門口。
侍衛攔不住他,涼玉披起狐裘親自坐于緊閉的府門前,裴詔對這麼個小姑娘,摸不得碰不得,反而被阻擋了下來。
婢女告訴我,將軍著急得很,我輕輕「哦」了一聲,聽著管家給我回明的真相。
秀秀本是去取皮草,見我料理府務繁忙,便要替我去寺廟上香,卻在半路茶棚不意瞧見春翹和一個油頭粉面的小戲子。
花娘與戲子多有往來并不稀奇,可春翹和戲子的上位坐得明顯就是姚四!
秀秀有些憨傻,走出一段才發現不對,即刻轉回身,偷偷跟著他們。
卻不想姚四已走,小戲子將她引到了窯子街,車夫被打傷,秀秀也落到他們手中,要把她在那里就地賣了。
鴇母嫌她有些口吃,賣不上價錢。
只得通知了姚四。
小戲子想敲詐一筆,姚四想將我趕出府,找人作偽證,讓小戲子先把秀秀看管起來,秀秀力氣又大,小戲子制服不住,一下子灌多了藥。
家中一個護衛許久不見大小姐和車夫回來,下了值去找,這才循著馬車蹤跡找到窩點。
戲子帶著昏迷的秀秀難跑,將她扔在了府門外。
小護衛看見家人來接,追逐戲子而去。
而這個空隙,姚四已然做好了偽證,只等著我和裴詔起沖突。
現下小護衛拎著戲子回轉,這是再抵賴不得的。
春翹被拿住,姚四已經聞訊逃跑,原來這是一場仙人跳,裴詔府中許多仆人都是眼線,他這幾日大動干戈地清洗,稍有空當,便要來府外攪鬧。
我翻看著手中的繡樣,輕嘆一聲:「言伯,封十兩金重謝那小護衛。」
「是。」
「將我的嫁妝從裴府抬回來,分毫不留。」
「這……」
「言伯,我已被休離了,嫁妝還要貼給他的仆人們卷包會麼?」
這次裴詔來的時候,涼玉都沒有攔住他,他就這樣翻身踏著屋檐沖進來我的院子。
我在二樓寢閣攏著火盆烤栗子。
從雪里看去,他急得面色青白交加,顫抖的唇在大雪里看不見一絲顏色。
他身上穿的衣裳很單,幾乎是赤腳而來。
丫鬟們拿棍子擋在閣門前,他氣得難受,笨拙得像當年那樣只會叫嚷:「我只是想見她一面。」
父親續娶的趙氏匆匆趕來,呵斥住眾人,趙氏看著倒地的護衛和防備的丫鬟,以及急得渾身亂戰的裴詔,瞧著裴詔攥了握、握了攥的拳頭,小小一個人兒立著眉毛瞪起眼:
「怎麼,丈母娘你也敢推?」
裴詔幾乎沒和女人打過交道,也不敢說,也不敢碰,又被這話急成了一只只會亂轉的大貓。
我叫丫頭將那張紙拿給趙氏,趙氏抖開一看,立時火灌瞳仁:「好潑皮的登徒子,敢夜闖官眷寢閣,來人!報官!」
裴詔急道:「大姑娘是我的夫人!」
趙氏冷冷抖開那張紙:「將軍,休書在手,我宋家女與你無干了。」
那一瞬間,我感覺到他的呼吸好像停滯了——因為他就這麼呆愣愣地在雪里站了一夜。
10.
我單方面被休后,不肯見裴詔,也懶得出門,無論他怎樣在府門外等著,也見我不到。
他可真倔啊,沒有差事的時候就那麼愣呼呼地站著,有差事的時候,也要過來轉一圈。
裴老夫人來了一次,這次她異常地平靜,向父親深深行了大禮,額頭貼在冰冷的地磚上:「姑爺,對你不住,是我們家配不上大姑娘。」
她顫巍巍拿出一個包袱:「是我一身窮氣,惹得他們有了誤會,我該死。跟嫁妝一起抬回來的財帛您盡數都捐給軍中了,這是我多年積攢,本就是放在大姑娘房里的,您不能不要。」
父親依舊沒有收,裴老夫人又磕了一個頭,遺下這些東西,再也沒有來過。
裴老夫人不許裴詔來找我。
可這次他沒有聽娘的話,小時候的固執仿佛又回來了,一天一天像只被丟下的大黃狗一樣等著主人為他打開門。
三妹妹出閣,是用側妃的儀仗,只能用小轎抬出,家人不得相送。
四妹妹出閣那日,我將妹妹送出府門。
他站在安南世子身邊,粗啞著喚我:「元臻……」
仿佛飽含著無限渴望,可他不敢上前一步。
我全程沒有看他一眼,轉身回去了。
他一日日來,我一日日不見,這個冬天就這樣過去。
上巳節后,鎮北侯李元登給我下了帖子。
我出門時,裴詔就在我車后默默地跟著。
男女會面閑話太多,我便同南國首富蘇大姑娘借了她談生意時用的上弦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