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世子夫人》第9章

他指著流民們手背上那一點朱紅:「這又是何意?」

「怕有人反復領,便會占了別人的份額,因此做個標記。」

此時,婆婆在另外一個帳篷也熬完了藥材過來與我匯合。

她看了一眼中年人和他隨從后,神色大變,拉著我跪下:「拜見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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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年人一把拉住她:「人多眼雜,不必多禮。」

我們隨他上了馬車,才知他竟是當朝陛下。

我剛才對他那般態度……

陛下很溫和:「你不必驚慌,你們做好事,朕豈會責怪?」

「如今人人都在說侯府叛國,你們想必也受了諸多為難,怎麼還堅持做這個?」

我沉默少許:「因為我們答應過,只要侯府還有余糧,便會一直接濟,直到他們熬過這一關。」

「夫君說過:做人,應言出必行。」

婆母叩首:「若是陛下要治侯府的罪,也請到時將沒收的財物,用于救濟這些流民。」

陛下哂笑:「侯府如今還有多少財物?」

婆母一怔,訕訕道:「旁的倒也沒多少,安妃當年給臣婦的一些首飾,應當能換不少銀錢。」

陛下愣神少許,語氣悠長:「是了,她從前喜歡你,屢屢在朕面前說起你,朕賞給她的好東西,也有不少落到你手上。」

婆母抿著唇,不敢再答話。

陛下輕笑了一聲:「仔細算算,他還是比我有福氣。」

原來侯爺曾是陛下陪讀,那時陛下只是不得寵的三皇子,連個封號都沒有。

少年情誼,公公始終不離不棄。

大約是因此,雖然一直盛傳公公被招降,但陛下也未為難過侯府。

本以為有了今日這個契機,陛下會放侯府一馬。

卻沒想邊關傳來消息,第一戰,大楚敗了。

守城的將士明明白白看清楚,北狄的副將之中,有一個便是失蹤已久的安國侯。

之前只是疑似。

如今卻有了確切的證據。

公公曾為大楚將領,對大楚的布防、官員、城池結構、各地民情了如指掌。

他的叛變,對如今內憂外患的大楚來說,無疑是致命一擊。

朝堂一片混亂,父親第一個站出來,請陛下立馬將侯府所有人都拘禁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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必要時刻,我們都可以作為鉗制安國侯的籌碼。

早知父親無情,卻不承想他為了摘清關系,真的做到如此地步。

不少臣子紛紛附和。

侯府被人重重圍住。

陛下旨意,將婆母、夫君與我,一起關押到宮內地牢之中。

我們被鎖走那日,嫡姐就站在長街上看。

五月的日光已經很毒辣,她對著我笑。

笑得如此得意。

愚蠢的女人,如果侯府真的通敵賣國,難道紀家作為姻親,在朝堂跳出來大義滅親,就沒有影響了嗎?

地牢陰暗,但被褥倒是厚實暖和。

獄卒們嚴厲,卻也沒有嚴刑拷打過我們。

陛下身邊的莫公公,還送來了幾十冊書卷。

筆墨紙硯這些,也可任取。

吃穿上亦不曾虧待。

一開始,我很焦慮。

夫君倒是淡定:「左右無事,你不是一直想學字,不如借著這個機會教你。」

他語氣篤定,眉眼溫和:「流云,莫怕,就因為隨時會死,所以才要好好享受當下的每一刻。」

死,其實也不可怕。

幼年,我無數次在生死邊緣掙扎。

母親的鞭打,客人們臟污的眼神。

暗夜里被偷偷打開的門鎖……

那時,樓里人人花枝招展,然而我的世界只有無盡的灰。

如今,這牢里暗沉沉地不見天日,可我的世界卻是五彩斑斕的。

定期會有雜役整理牢房。

見了滿屋子字帖很是無語:「外頭打仗都打瘋了,偏你們還有這勁頭。」

婆母啐他:「怎的,陛下讓我們今天就死了嗎?」

「既然沒有,那活一天賺一天,自是要好好活著。」

「今日我想吃紅燒肉!」

雜役被婆母懟得直翻白眼。

晚間,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紅燒肉上了桌。

用的是上好的五花肉。

但是我只吃了一塊紅燒肉,就嘔吐不止。

沒一會太醫來了,把完左手把右手,神色古怪:「少夫人,您……有身孕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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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腦中隆隆作響。

有身孕了?

偏偏是現在。

足足一個時辰,夫君才消化了這個消息。

他拂著我鬢邊碎發:「流云,我們不會死的,信我!」

「我們一起加油,保住腹中的孩子。」

婆母也握著我的手:「這孩子是個懂事的,是怕你孤單,挑這個時候來陪你。流云,女人有孕,最重要的便是心境開闊,萬不可胡思亂想。」

孩子并不乖。

我吐得昏天黑地。

太醫盡全力給我保胎,安胎藥喝了一碗又一碗。

加之夫君的咳疾也要用藥,整個牢房內都是一股藥味。

只要身體允許,夫君就會扶著我慢慢在地牢里走動。

婆母說,懷了孩子也要適度活動,這樣孩子才健康。

她一向不擅長做針線活,此番也找牢頭要了些布料針線,開始慢慢縫制孩子的衣衫。

每一日都似乎很漫長。

可回頭一看,我們竟已經在牢里待了近十個月。

就連除夕夜,都是在牢里度過的。

我肚子大得幾乎已經走不動了。

這一日,初春的最后一場雪總算停了。

「吱嘎吱嘎」的聲音響起。

沉重的地牢大門被打開。

一身朝服的大理寺卿手握金黃色圣旨,從高高臺階上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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